沐小風給哥哥送的禮物是發揮自己專長, 給沐小溪和夏岑剪輯的一個小短片,包括他們婚禮前的各種準備。
妹妹小小的禮物是一幅她自己的畫。沐小溪把這幅畫加上畫框,擺在書房里。
收拾五花八門的禮物,將它們分門別類整理好。沐小溪又想了一件很久以前的事。
那是高中時候, 他和夏岑還沒在一起時候, 夏岑第一次陪他過生日, 送給他一件奇怪的小禮物——一只精致的小盒子。
沐小溪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只木頭盒子有什麼特別之處。只是一直收藏著它, 偶爾想過可以拿它裝些小雜物,但那盒子大小尷尬, 于是一直空著。
現在想起來, 沐小溪又把那只盒子翻出來。
“你那時候想的是什麼?給我這不大不小的盒子, 是想裝什麼?”他問夏岑。
夏岑也生出些感慨︰“那可能是我在故弄玄虛,完全不記得怎麼回事。你覺得它應該裝什麼?”
沐小溪拿著盒子左看右看,忽然覺得它的大小尺寸有點眼熟。他比劃了一下, 從抽屜里找出了前兩天剛剛領的結婚證。
他拉開盒子的暗格, 把結婚證放進去,發現正正好。不大不小, 完美匹配, 仿佛這盒子是為結婚證量身定做的一般。
沐小溪很驚喜︰“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?”
夏岑學他的語調︰“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?”
沐小溪又懷疑地看了一眼身邊人︰“怎麼感覺你早就知道了?”
夏岑抱住他的腰︰“你這意思是覺得我在高二的時候已經決定和你結婚了?”
沐小溪一時無語︰“呃……”
他覺得這有點夸張。
夏岑抓過他親親︰“猶豫什麼?你應該再自信點, 我就是高中的時候就想和你結婚了。”
兩個人說著說著就在地板上鬧起來。這時候是下午三點多, 陽光正好。客廳的紗簾拉著,只有一層朦朧的光透入, 陽台上濃密的綠植在白色紗簾上映出淡綠色的影子。
沐小溪躺在地板上休息。夏岑去端了兩杯冰鎮飲料過來。兩個人一邊喝飲料,一邊听一張老唱片。
唱片也是收到的禮物之一。
沐小溪又回想起昨天婚禮的許多細節。到處精心布置的鮮花, 華美的燈光設計, 拍照留念的背景牆,宣誓時候夏岑一直溫柔地注視著他……
“在想什麼?”夏岑用手指撫了撫小溪的額頭。
沐小溪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害羞起來, 說︰“我在想昨天的菜品做得真不錯,得找個時間去謝謝徐經理和主廚。”
夏岑很贊同︰“我會和你一起去。”
昨天的婚禮完美又順利。夏岑的父親夏煦也來了。隨著時間過去,夏煦最終向兒子低頭。婚禮之前,夏煦主動聯系他們,希望來參加婚禮。當天夏煦很低調,沒有發感言,只是靜靜觀禮,之後聚餐也沒有逗留太久。
沐小溪和夏煦幾乎沒有對話。他也不在乎夏岑的父親怎麼看待他。散席時,他都沒注意夏煦是什麼時候離開的,他在和離開的同學們聊天。
趙信走的時候喝得半醉,和沐小溪絮叨了五分鐘才和大家一起走。
他說沐小溪一點都沒變,還和以前一樣,所以大家玩得特別開心。
沐小溪說︰“真的嗎?我還以為自己這幾年變了很多。”
趙信揮著裝手信的袋子︰“但你本質沒有變!”
“那你還記得我高一時候是什麼樣子嗎?”
“高一?不就是後來的那樣嗎?愛學習,人緣好,不過那時候夏岑還沒來,你看起來對談戀愛一點興趣都沒有……挺安靜的,哈哈哈,夏岑一來,把你給激活了。”
沐小溪微笑著揮揮手和趙信道別。
他不想再問更多。
只是現在回憶起來,他在婚禮上甚至會為太過幸福感到一絲心痛。
他們的蜜月旅行選在北極圈,與家鄉截然不同的風景。他們乘船看冰山,參觀當地環保項目,等待極光,泡桑拿,去當地華人朋友家做客。沐小溪玩得很開心,夏岑是最佳的旅途伴侶——方向感極佳,腦內自帶攻略,攝影技術佳。
回程前一天晚上,沐小溪擁著夏岑做了一個夢。
他夢見自己在站在無盡的看不到盡頭的冰原上。遠處冰山沉默矗立,天空與冰山的顏色不染一絲雜質,整個世界異常清淨,只有風聲呼嘯而過。
他忍不住俯下身去看腳下的冰塊,被它們的顏色深深吸引。
“太漂亮了。”夏岑拉著他的手,要他一起躺在冰原上。
因為在夢里,所以不怕凍死和野生動物。沐小溪欣然與夏岑一起躺下。夏岑的孩子氣從不對外人流露,只有在他面前,才會偶爾這樣幼稚。沐小溪很歡喜。
兩個人像小孩一樣,在冰原上打滾玩鬧,最終牽著手靜靜听風聲。
“真好,”夏岑說,“感覺全世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。”
沐小溪說︰“我們和我們的影子。”
“影子?”夏岑順著他的所指,看了一眼冰上兩個人的影子,他神色忽變。
只需一眼,仿佛足以令這個完美的二人世界毀滅。沐小溪只听到身下 嚓一聲響,冰層崩開,大地斷裂。他和夏岑之間突然裂開一個大口,他瞬間失重。
“啊!”沐小溪驚呼一聲,驚醒過來。
床另一邊的夏岑迷迷糊糊撫了撫沐小溪的後背︰“怎麼了?”
沐小溪知道這只是一個噩夢,他不說話,只是緊緊抱住夏岑。
夏岑感受到沐小溪不同尋常的體溫,很快徹底醒了。他打開燈,起身倒杯水,就著床頭燈溫柔的光遞過來時,看到沐小溪臉色很蒼白。
“我去叫醫生。”他果斷說。
沐小溪在睜眼的一瞬間已經感覺好多了。他拉住夏岑︰“不用,我只是做了個噩夢。”
夏岑抱著他︰“什麼噩夢?”
沐小溪說︰“我們在冰原遇上地震,我掉到裂縫里了。”
夢里的畫面此刻有點模糊,只留下冰山轟然坍塌的畫面,和突然的失重感。
此刻房間里溫暖馨香,夏岑握著他的手,越發顯得剛剛的夢完全不真實。被一個噩夢嚇成這樣,像還沒上學的幼童。
沐小溪呼出一口氣,他現在已經不心慌了,重復夢里的情形,更像是在求安慰,想听夏岑說幾句暖心的話。
夏岑把沐小溪抱在懷中,用手掌試著他的體溫,沉聲問︰“在夢里,我有沒有拉住你?”
沐小溪含糊地“嗯”了一聲︰“我記不清了,好像沒有?”
夏岑說︰“那就不是我,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掉下去。所以那只是夢。”
他這樣鄭重其事,沐小溪忍不住笑了,反過來要安慰他︰“當然只是夢。”
夏岑的手順著沐小溪的脖子漸漸向下︰“……沒有發燒。”
沐小溪被他摩挲得心癢。
兩個人的姿勢漸漸不再是單純的安撫。夏岑低聲說︰“小溪,我可以……嗎?”
沐小溪抬起手臂半遮住臉,微微點了點頭。
婚禮之前,兩個人已經商量好——在結婚之後開始備孕,他們這幾年工作漸漸安定,可以考慮孩子的事了。
但可能是出于慣性,蜜月這段時間,他們依然和之前一樣。今天是夏岑第一次提出不避孕,沐小溪心里悸動,只能默默點頭。
夏岑輕輕握住沐小溪的手腕,將他的手從臉上拿開︰“小溪,看著我。”
制造寶寶的過程比平時更動情。沐小溪徹底將剛才的噩夢拋之腦後。
蜜月回來之後兩個月。有一天清早沐小溪刷牙時候突然有一種反胃的感覺,他趴在水池邊吐了兩口清水,心生升騰起一種預感,當天就預約了醫生。
這天晚上,沐小溪和夏岑分享了好消息。兩個人激動了一周,完全確定之後,才慢慢告訴雙方父母。
他們特意選了一個周末,邀請沐斯雲和紀清平一起吃晚飯,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。沐斯雲听了很高興,急急叮囑各種注意事項,說得小溪都有點毛躁。
紀清平表現得還算平靜,不過臨走時候一直拉著夏岑,再三囑咐他好好照顧小溪。
開春之後,孩子的情況很穩定。沐小溪的身形也有了些變化,因為他還在工作,所以很難不被人注意到。于是兩個人一起在網上公開了消息。
這下網上兩個人的粉都開心極了。
“啊啊啊啊啊啊,我一開始就一直默默關注他們這一對。這麼多年了,一直這麼甜!終于開花結果啦!”
“不知道小寶寶像誰,不過不管像誰都會很可愛。”
“我用兩個人的照片p出寶寶了,太可愛了。”
“感覺小溪會是那種把寶寶隱私保護得很好的爸爸。”
“時間好快啊,我好像昨天才看到他們結婚,今天就說懷孕了?”
“我老了……我覺得他們上大學公開關系好像還是去年的事。”
粉絲一回憶當年,不免扯出些陳年八卦。當年夏岑一些蹦得高的粉絲,覺得夏岑高冷男神,沐小溪出身離奇,倒貼上的這個鑽石男友。
不過這幾年過去,這樣的粉絲已經銷聲匿跡,再沒有人這樣看沐小溪。甚至許多新八卦群眾考古這一對的戀情會感到十分不可思議——“什麼倒貼?這一對難道不是天造地設嗎?”
許多年紀小的小朋友去扒當年沐小溪的小號,更是大吃一驚。因為現在的沐小溪和夏岑關系穩定,很少再在社交媒體上大肆宣揚自己和夏岑如何恩愛。
這讓粉絲吃糖都變費勁了,倒是夏岑那里時不時放出一些照片,總能扒出蛛絲馬跡,仿佛在定期告訴大家“我愛小溪,小溪愛我”。
這讓粉絲多少有些懷念當年還不成熟的沐小溪。
“沐小溪高中畢業快上大學的時候好可愛啊!完全是第一次談戀愛的純情小男生表現!”
“現在小溪越來越成熟了,是不是看到過去覺得很不好意思?”
“我還是會時不時去看看小溪以前發的照片,然後笑得像個老母親。”
……
……
網上猜對一半。沐小溪看看過去發的那些“愛情宣告”,確實有一種看幼稚“黑歷史”的感覺,但他低調並不全部是因為這個。
當年他剛剛和夏岑在一起,多少有一種“今朝有酒今朝醉”的心態,拼著一股意氣,想著能走到哪里算哪里。所以急切想要全世界為他做見證。那時候他只需要被看見,絲毫不在乎外面說什麼。
如今事情變了。他想把長長久久和夏岑一起牢牢握在手中,所以不知不覺間變得倍加珍惜。這麼想有點難為情,但他年齡漸長,卻比從前玻璃心了。也許這也算一種成熟。
幸好不論經歷什麼,夏岑都陪在他身邊。
沐小溪確定懷孕之後,還去過炮灰論壇看看。幾年過去,炮灰論壇大變樣。從前的炮灰論壇一點進去是一片灰色。如今的顏色變得鮮艷活潑了很多,改成了青翠的綠色。
對這個改變,炮灰們表示——
“謝謝,原來的灰色是低調,現在的綠色很內涵。”
“怎麼感覺更諷刺了呢?”
“綠色炮灰,循環利用,環保節能。”
除了外觀,論壇上還出了許多新規定。還有炮灰流行的昵稱從“小泡泡”變成了“灰子”“本灰”,內容風格都變了。
沐小溪當年的老帖如今看來非常有年代感,因為論壇禁止頂老帖,所以帖子已經很久沒有人回復,只有點贊數字默默顯示著還有人不斷來參觀的痕跡。
盡管有這麼多變化,沐小溪看看首頁活躍的帖子,卻覺得還和當年差不多。
炮灰們的爭論和煩惱和他當年大同小異,有關論壇和系統的許多不滿依然每天都有。
沐小溪想,等再過段時間,或者再過幾年,他把有關系統和炮灰經歷都徹底消化了,再回論壇上說一說,包括他和夏岑在一起之後的感受。
這不是為了秀恩愛,而是想告訴在這個系統中的人,只要堅持下去,就會有某一種可能。
沐小溪的預產期在九月。入夏之後,氣溫比往年更高,對懷孕的人來說更是酷熱難當,時刻不能離空調。
幸好沐小溪的各項檢查結果都不錯,所以他還是照常工作,只是會稍微提早下班。
七月初,夏岑又接到父親夏煦的聯系。夏煦最近身體不是太好,這次發現的情況比較糟糕,要動一個大手術。他希望和夏岑當面談談。
自從結婚之後,夏岑和父親的關系緩和了一些。他告訴夏煦,會回去探病,只是請夏煦不要想太多,不要一副已經在準備身後事的心態。
既然是回家探親,夏岑正好要沐小溪陪他一起回去。他想沐小溪好好休息幾天。
紀清平也知道了夏煦生病的事。他叫夏岑和沐小溪兩個先回夏宅探親,他過幾天也會去看看,畢竟是生死大事。
這是夏岑這麼多年之後再回夏家老宅。他從小在這里長大,住了十幾年,感情並非不深。只是自從父母離婚,到天城之後,他就再也沒有回來過。
這次沐小溪陪他一起回來,他的心情才不那麼復雜,更多是想讓沐小溪在這里放松休息。
父親正在住院。老宅里的主人只有夏岑和沐小溪,住起來很舒適。回來第一天,夏岑陪沐小溪在老宅里稍微逛了逛。
夏家幾代經營,老宅無處不用心。即便平時有很多房間不用,依然每日做清潔保養,每個角落都干淨整潔。
沐小溪住在夏岑以前的房間。房間布置和當年夏岑離家的時候一模一樣,房間大衣帽間里,甚至還有當年的衣物,一點都看不出主人已經離家十年。
對夏岑回來,宅子里的管家和工作人員都很高興。
管家老謝一直在這里工作,負責管理這座大宅。夏岑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,如今老謝已經六十出頭。
夏岑帶著小溪參觀老宅的時候,老謝和他們一起,仔細介紹各處的房間用途。
沐小溪以前常常听夏岑提到這位老謝。婚禮的時候他們也邀請了老謝。所以現在小溪並不感覺陌生隔閡,反而比較自在。
說話間,老謝提到自己可能會從老宅退休的事情。
“我年紀大了,年輕時候一個上午能把宅子角角落落都檢查一遍,如今腿腳不利落,比從前吃力多了,是該退休了。”
夏岑挽留他︰“你不用這麼辛苦。如今各處都裝了攝像頭,很多事你可以在辦公室里操控。現場讓年輕人幫你分擔。再者,父親身邊離不開你。”
老謝听到夏岑提到父親,連忙說︰“我即便不照顧這宅子,還是會照顧老爺。”
他告訴夏岑,等夏岑父親做完手術,準備選一處療養勝地好好休養,他會陪著一起去。到時候這座宅子主人不在此長住,他這個管家也不在,下面人現在都很擔心工作。
所以這次夏岑和沐小溪回來,在這里工作的人才這麼高興。他們盼著年輕的主人能常來住,才能免于被裁員遣散。
夏岑對老謝沒有立刻承諾什麼。他和小溪現在工作都在外地,這次回來只是小住。
等老謝離開,沐小溪回房休息,他問夏岑︰“你打算怎麼辦?看來將來不少事情都由你來決定了。”
夏岑拉開通向陽台的門,讓溫暖的晚風吹進來,一邊說︰“這麼大的宅子確實需要人手維護……暫時先保持現狀吧。這次回來我想你好好休息,什麼都不要操心。”
沐小溪忽然笑起來。
夏岑走到他身邊,肩並肩坐下︰“什麼好笑的?”
沐小溪說︰“我再一次切身體會到你是豪門大少爺,才一回來,就要煩惱這些事情。”
夏岑也好笑。
不過還是和沐小溪說起這宅子里的一些舊事。
過了兩天,夏岑父親動手術。夏岑去醫院,沐小溪之前去看過一次,手術當天沒有去。因為手術時間較長,他有孕在身,不方便一直在醫院。
所以當天,沐小溪在家中,和夏岑保持聯系,以免醫院那邊突然有什麼變化或需要。
管家老謝也留在家里,他可能比沐小溪更緊張。沐小溪在書房時候,看到老謝在樓下一直在走來走去踱步,沒平時那麼冷靜。
沐小溪于是叫老謝來聊聊天。他早就想和老謝單獨聊聊,但因為夏岑一直在,所以沒有機會,今天正好,還可以幫老謝緩解下緊張的心情。
沐小溪問老謝︰“夏岑小時候什麼樣?是不是從小就很聰明成熟?”
老謝點頭︰“一點不錯。少爺從小方方面面都特別出色,說話和普通小朋友不一樣,很有條理有想法。”
“那他一點都不用家長操心了?像個小大人?”
“倒也不是。不省心的地方很多,皮起來一樣皮,而且因為聰明所以特別會隱瞞。”
老謝又說了兩件夏岑的童年趣事。
沐小溪听著頻頻點頭,他笑著說︰“這些我都是頭一次听說。夏岑自己選擇性記憶,總說自己從小就很乖。”
老謝再次感慨說︰“要是少爺和夫人能一直住在這里該多好。”這是他的肺腑之言。
沐小溪開玩笑道︰“夏岑要是不去天城,我也不會遇到他。”
老謝說︰“緣分再此,沐先生與少爺注定得是一對。我記得少爺沒去天城的時候,已經很喜歡沐先生了。”
沐小溪來不及收起微笑,表情慢慢凝固在臉上。他竭力不讓聲音變飄忽。
“謝伯,你說少爺沒去天城的時候,就喜歡我了?”
老謝連忙補充說︰“喜歡只是我的推測。至少少爺那時候已經很看重您了。”
“怎麼說?他從來沒告訴我呢。” 沐小溪歪了歪頭,看起來像好奇想听故事。只有他自己知道,力氣正從他的脊椎和四肢慢慢抽走。
夏岑怎麼能在去天城之前就認識沐小溪?
那不是他,那是真正的沐小溪。
沐小溪一動不動,他屏息听老謝說話。
老謝說︰“我記得清楚,少爺出發去天城那一天早上,比平時起床起得晚。我進他房間,叫他起床時,听到他說夢話,一直在叫一個名字。”
沐小溪緩緩說︰“我的名字?”
老謝點頭︰“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那是誰。後來看到少爺在天城的消息,才又想起來。年輕人網戀是常有的事……”
沐小溪忽然捂住嘴。他想吐。
老謝還以為他是孕期反應,連忙和保姆一起扶他回房間休息。
晚間七八點,夏岑從醫院回來。父親的手術挺過去了,只是還需要住院觀察。今晚他本應該留在醫院附近,但是和沐小溪打電話聯系的時候,沐小溪沒有接電話。
他又聯系老謝,老謝告訴他,沐先生晚上沒有食欲,一直在房間休息。
雖然家庭醫生說沒有大礙,只是正常的反應。但夏岑不放心,他還是抽點時間回來看看沐小溪。
房間里燈都關著,夏岑輕輕推門入內。他走到床邊坐下,打開床頭小燈,低聲問︰“小溪,睡了嗎?還難受嗎?”
沐小溪肩膀動了一下,他緩緩轉過面來看向夏岑,又像畏光似的縮了縮。
夏岑心里一痛,只不過十二個小時沒見面,小溪看起來突然憔悴,臉色像生了病的孩童,青青的泛白,無精打采。
“餓不餓?吃點東西好不好?”夏岑哄他。
沐小溪避開夏岑關切憐愛的視線,他的魂全部在想另一件事。
夏岑想握住小溪的手,這在平時是個再平常不過的親昵的動作,十指交纏,互相撫慰。但今天沐小溪躲過他的觸踫。
“怎麼了……”夏岑看出來,小溪並不是身體不舒服,而是遇上什麼事,心里不舒服。
“不管遇上什麼事,都告訴我,小溪,沒有什麼事是我們兩個人不能一起解決的,”夏岑沒有再勉強觸踫小溪,“只要你告訴我,我來幫你分擔。”
沐小溪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。
但他和夏岑在一起這麼多年,愛這麼久,哪怕只是听夏岑的聲音,都會讓他心情變得平靜。不知不覺間,他們之間相互的依賴已經這麼深。
沐小溪慢慢起身,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也知道他在下一個決心,激動地翻了個身。
他想听听夏岑的親口解釋。這一切,到底是怎麼回事。
夏岑是什麼時候認識真正的沐小溪的,又為什麼要在夢中呼喚他的名字。
最重要的是,夏岑到底愛的是哪個沐小溪。
沐小溪喝了一口水,深呼吸一口氣,問︰“夏岑,我一直覺得你有一個大秘密沒有告訴我,而且這個秘密還與我有關。之前我只是有這種感覺,今天我听到了一些旁證。”
夏岑目不轉楮地看著他,目光深邃。
沐小溪把老謝告訴他的事說了出來,又說︰“你不要怪老謝,老謝以為我們早認識”
他像夢游一樣輕聲問︰“……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”
今天一個下午,沐小溪都在想這個問題。難道夏岑真的和“真沐小溪”在見面之間就網戀了?那為什麼夏岑轉學過來,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,完全表現得像初次見面?為什麼之後從來沒有提到過?
這些疑惑像一團亂麻糾纏在一起,緊緊揪住他的心髒。
夏岑看著沐小溪一臉惶惑不安,他終于下了決心,說︰“小溪,我把事情都告訴你。雖然听起來很離奇……但都是真話。”
沐小溪想,再離奇的事情他都經歷了。難道夏岑身上也有一個系統?
夏岑說︰“小溪,你相信人能經歷不同的時間和空間維度嗎?”
沐小溪緩緩點頭︰“你是說時間系統?像科幻片那樣?”
夏岑坦誠︰“差不多。十年前,高二時候,對你來說我們是第一次相遇,一點都沒錯。你沒有關于我的記憶很正常。但是對我來說,我其實早就知道你會在那里。因為,我經歷過一次。”
沐小溪眨了眨眼楮。
夏岑說︰“小溪,我們前一世也是同學,慢慢互有好感,雖然過程和這一世有點不一樣,但我們還是在一起了……”
沐小溪胸口發悶。盛夏夜晚,暴風雨來臨前的焦灼,讓他喘不過氣。他抓住夏岑的手臂︰“你的意思是,重生?”
夏岑順勢將沐小溪抱在懷中,他陷入回憶︰“是的。我想我是重生了。上天又給我一次機會,回到你身邊。”
他在沐小溪耳邊溫柔訴說,說他們前一世浪費了多少時間,說他重生的時候覺得有多幸運。
沐小溪只有一個想法——難怪……
難怪夏岑對他珍惜包容到不可思議。難怪那些貼心的舉動總是恰到好處。難怪夏岑對他以前的生活了如指掌。難怪那只裝結婚證的匣子一早就在等著他。
因為那是屬于前一世,真正的沐小溪的。
他聲音顫抖打斷夏岑︰“那前一世,你和……我也結婚了嗎?也有孩子嗎?”
夏岑沉默幾秒,才說︰“前一世,我向你求婚了,你答應了。但在婚禮前,你出了意外。對不起,小溪,我沒有保護好你。”
沐小溪慌忙說︰“不要對我說對不起!”
夏岑將他抱得越緊︰“小溪,不管是哪一世,我都只愛你。只要你在這里,我就……”
沐小溪木木地站著。只有他听到那些淒涼的聲音。
“我是誰?”
“我不是你愛過的那個沐小溪。”
“我只是炮灰系統里的一個孤魂野鬼。”
夏岑的話語越溫柔,入他耳中越剜心。世上最諷刺的真相,對夏岑來說,這是上窮碧落下黃泉,終于跨越生死重逢的愛情童話,對他來說卻是畫皮那樣的恐怖故事。
沐小溪沒有聲音,沒有回應,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夏岑察覺到了他不對勁。他說︰“我之前沒有告訴你,就是因為這事情太離奇,很難接受。但是我們就是我們……”
“不……不是。”沐小溪說。
夏岑不解,但他覺得沐小溪的臉色很差,他勸道︰“小溪,先吃點東西好不好?這事情我們慢慢談。”
他說著習慣性吻吻沐小溪的額頭。
沐小溪瞬間驚醒,他一把推開夏岑。
兩個人愕然相對。
沐小溪看著夏岑,慢慢向後退後兩步,轉身離開房間。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,他要一個人靜靜,他暫時不能看到夏岑。此刻洶涌而來的荒謬,羞恥,內疚能把他整個壓垮。
夏岑只看到沐小溪面色蒼白,口中囈語,像被嚇壞了一樣。他完全沒想到沐小溪會是這樣的反應。
他不由有些懊悔。他之前設想過許多沐小溪的反應,最大的可能性是沐小溪完全不相信他,當他胡言亂語。
只有這種情況他不能預料——沐小溪看他的眼神像看到鬼一樣。
“小溪,你冷靜點。我就在這里,好好的。你要去哪里?”夏岑跟著沐小溪走出房間。
現在沐小溪這樣,他不敢放他一個人。
沐小溪在走廊上快步走著,他只想甩開夏岑。他想下樓,馬上離開這座豪宅,他想回自己家。
自己家……沐斯雲那里……之前他一直在沐斯雲那里扮演著好兒子的角色。他一直在說服自己,他會做個好兒子好哥哥。最值得安慰的是,他和夏岑的感情是真的,夏岑認識的喜歡的都是他……
今後他怎麼面對這些人?
現在他該去哪里?
恍惚之中,沐小溪在樓梯上一腳踏空。
“小溪!”夏岑的聲音高而急促。
沐小溪想喊,但他的嗓子發不出聲音,失重的一瞬,脖子像被扼住呼吸都只能從狹窄的一條線通過。
他無力地揮著手臂,夏岑撲上來抓住了他。
下一秒,頭和背上一痛,他摔下了樓梯,陷入黑暗。
夏岑和小溪一起摔下來,他盡力護住小溪,不讓小溪的身體直接摔到地上。兩人落地時,夏岑清楚听到自己的小腿 嚓一聲響,但他來不及分辨那是什麼聲音,立刻把小溪放平,檢查他的狀況。
小溪失去意識,呼吸略急促。夏岑一邊大聲喚他的名字,一邊摸著他的胳膊和腿。
一片暗紅的潮濕染上了夏岑的手。夏岑心猛地一沉。
聞聲而來的保姆看到這一幕嚇得叫起來,夏岑冷靜地喚人︰“叫蔣醫生來,叫小于馬上準備車。”
家庭醫生馬上趕來,簡單處理一下,他們迅速趕去醫院。
這天半夜時候,小寶寶提前兩個月來到這個世界,然後馬上進入保溫箱。
夏岑只看了一眼,他現在對孩子的來臨沒有多少喜悅,因為小溪手術之後還在昏迷中。
icu病房不能陪床,夏岑一直坐在外面。這時候他的家庭醫生蔣醫生小心提醒他︰“夏先生,你的腿去拍個片子吧,是不是骨折了?”
夏岑捂著臉。他現在一刻都不敢離開病房前。
他沉沉地說︰“我去打個電話。”
他要通知沐斯雲和紀清平。
第二天早上,沐斯雲和紀清平兩個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這個城市,直奔醫院。
夏岑還穿著昨晚的衣服,襯衫皺巴巴的。他一夜沒合眼,下巴上冒出些胡茬,顯出憔悴。他听到腳步聲,抬起頭看見紀清平從走廊另一側走過來,他立刻站起來迎接︰“爸……”
紀清平步子邁得又快又大,越走越快。他幾乎是風一樣沖到夏岑面前,一把揪住夏岑的衣領,一拳砸在夏岑臉上︰“你就是這麼照顧小溪的?”
沐斯雲氣喘吁吁追上來,他無視紀清平的粗暴,只是急切追問夏岑︰“小溪現在怎麼樣?”
夏岑低聲說︰“他現在體征穩定很多,但還沒有醒。”
紀清平咬著牙,一言不發。
他打完夏岑,直接無視他。只和沐斯雲以及醫護說話。
他們看過沐小溪,听過醫生的治療方案,然後隔著玻璃看了寶寶。沐斯雲剛剛看沐小溪的時候沒哭,這下看到趴在保溫箱里的寶寶,眼淚沒忍住。
紀清平摟著他,不停安慰︰“小溪會沒事的。”
第二天,小溪從icu病房轉了出來。
醫生認為他的情況穩定,接下來就是看什麼時候能醒。
夏岑終于休息了幾小時,醫生給他骨折的右腿打上石膏,他這段時間只能拄拐行走。
沐斯雲把病房布置得盡量舒適。他還帶來了一些小溪的衣服和用物。雖然他知道這邊不會缺,但是還是帶來了。
沐斯雲從袋子里取出一件藍色的衛衣,像自言自語,又像和兒子聊天︰“這件衣服你以前特別喜歡,雖然很舊了,但一直沒扔……正好帶過來,舊衣服穿起來舒服。”
夏岑看著那件衣服,突然有幾個畫面從他腦海中閃現。
壓抑的葬禮,悲痛欲絕的沐斯雲,許多沐小溪的舊物被燒掉……
這些上一世的記憶他一直竭力封存,只要回想一次,都像是一把尖刀直劈心髒。他現在唯一的支撐是眼前的小溪還活著,一定能慢慢恢復。
沐斯雲為沐小溪掖了掖被子,抬頭看到夏岑,面色蒼白,不知道又多久沒合眼睡覺。
“夏岑,去休息下吧。這里有我陪著,還有護工。”
夏岑低聲說︰“我只想在小溪身邊。”
他深深地看著躺在床上的沐小溪,沉睡的神色安寧,甚至還有些天真,仿佛在做一個很長很長的夢。
他又低聲喚了一聲︰“小溪。”
床上的人沒有動,沒有回應,只有窗外的蟲鳴從郁郁蔥蔥的樹木中傳來。
沐小溪一直在睡。
他不知道自己的意識是什麼時候慢慢凝成一股,然後他想起來了……
他听了夏岑的坦白,然後嚇得從樓梯上摔了下去。
摔下去的那一瞬,他听到夏岑在叫他的名字,隨即陷入黑暗。
現在,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在腦內很清醒,但仿佛被關在了一個空白明亮的房間里,周圍什麼都沒有,他听不到外面的聲音。
“我這是在瀕死狀態嗎?”沐小溪在這個大腦的囚籠里和自己對話。
“更像是昏迷了吧。”他想。
也不知道外面現在怎麼樣了。寶寶……平安嗎?夏岑……一想到夏岑,沐小溪又想到那件可怕的事實。
夏岑是重生的。夏岑是因為前一世的沐小溪,所以才在一開始就盯著他。
沐小溪在自己的意識世界里蜷成小小的一團。他又回想起夏岑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,那麼多甜蜜和快樂。他其實並不是為自己難過,偷來這麼多幸福,是他賺到了。
他更為夏岑心痛,夏岑心心念念以為彌補了遺憾,其實換了一個人。所以他不敢面對夏岑。
意識空間里只是一片溫柔的純白,沒有溫度。但在意識里漂浮的沐小溪卻感到一絲寒意。
他忍不住抱住自己喃喃︰“夏岑……”
為什麼他還是會忍不住想見夏岑。
這時候有雪花從他頭頂飄落。潔白的雪花紛紛揚揚,沐小溪驚訝地抬起頭,他的意識空間里怎麼會下雪?
他看向上面,有一個人影閃現,出現在他面前。
沐小溪認出來,來的人是“朗裕年”,他之前見過的系統管理員。
“沐小溪,我們又見面了。”這一次管理員臉上帶著一絲無奈。
沐小溪這時候反而很平靜,他問︰“我要死了嗎?”
管理員抬頭看看意識空間中的雪花︰“沒有。你的肉體還活著,但意識正在一個很模糊的界限。一邊是你所處的世界,一邊是系統。”
沐小溪有點恍惚,他問︰“你來帶走我?”
管理員說︰“我並不是死神。但如果你願意重回系統,我不會拒絕你。”
他又向空中看了一眼,仿佛在看並不存在的時鐘,催促沐小溪︰“時間不多了。你快點做決定,是永遠留在這個世界,還是和我回炮灰系統。”
沐小溪閉了閉眼,他做了決定。
他說︰“管理員,你以前和我說過,選擇的自由一樣會有痛苦,我那時候還不太明白。現在我知道了……我選擇醒來留在這個世界。”
他選擇了做沐小溪。哪怕明知道夏岑愛的來源,他依然要做沐小溪。
管理員的身影漸漸淡去︰“沐小溪,你與炮灰系統正式解綁。系統會將你所有剩余積分全部兌換,將你寄存在系統的東西還給你。”
“什麼?”沐小溪話音剛落,頓時狂風大作,雪花漫天飛舞。他抬手擋住眼楮和臉。
這一陣風雪肆虐之後,意識空間恢復平靜。沐小溪慢慢睜開眼楮,管理員消失了,這里又只剩他一人。只是與之前不同,地面上鋪著一層潔白的雪,他被一股不可描述的力量吸引著,忍不住向雪地深處走去。
冥冥之中,他覺得那里有什麼。
不一會兒,雪地上出現了猛然剎車時的車轍痕跡,還有斑斑點點的血跡。
他無意識地順著血跡向前走去……
一輛車撞在路邊,黯淡的路燈下,損壞嚴重,車的前半部分變形,慘不忍睹。這時候沐小溪听到副駕駛上傳來微弱的呻吟聲。
那聲音沐小溪無比熟悉。他跑過去,果然副駕駛上是夏岑,他額頭上正在流血,在半昏迷中。
“夏岑,夏岑!”沐小溪急忙解開他的安全帶,想把他從車里拖出來。
“夏岑醒醒!我幫你!”沐小溪幾乎要哭出來。
夏岑慢慢睜開眼楮,他看著沐小溪,猛地握住沐小溪的手腕︰“別動,小溪。不要動。”他的聲音輕而堅定。
沐小溪愕然,他突然發現自己正坐在這輛車的駕駛座上,不知什麼時候成了這個場景中的經歷者。他順著夏岑的目光,慢慢低頭,向自己胸口看去——血在涌出,藍色的襯衫上深紫色的血跡迅速擴大,短短十幾秒,他的胸前已被鮮血浸潤。
“小溪,小溪。”夏岑的聲音听起來太過絕望。他胡亂地拿著外套想為小溪止血,然而只是
沐小溪想說句話,但他只覺得冷。
他張了張口,卻什麼都說不出來。
這究竟是誰的回憶?別人的回憶會這麼真實嗎?
他想抬起手,再觸踫一次夏岑,再吻一次夏岑,他還有很多話想告訴夏岑,但是他已經沒有力氣。
夏岑陷入狂亂,他赤紅著眼楮,緊緊按著沐小溪的傷處︰“小溪,不要睡著,不要閉眼,和我說話!”
沐小溪翕動嘴唇,他只說出了三個字。
“忘掉我……”
忘掉我,好好生活。
這就是他前一世對夏岑說的最後一句話,對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句話。
他就是沐小溪。沐小溪就是他。
那一天下著雪,他們出了車禍。
他從沒想到和夏岑的告別會如此突然。雖然不像樣,但是他想夏岑一定明白他的意思。
寧靜的白色再次吞噬一切,一道強光閃過。
沐小溪像墜入了一條深深的隧道。無數畫面在隧道中閃過。他明白了,這全是他的記憶,上一世的記憶。最後記憶的終點,就是那場車禍。
他在車禍中瀕臨死亡的一瞬間,被拉入了系統。
有一個聲音告訴他︰“沐小溪,跟我來。”
“你是死神嗎?”
“ 我不是死神。這里是炮灰受系統。根據你的臨終遺言‘忘掉我’,你的記憶將被暫時由系統保存管理。”
“什麼……?等等!”
……
……
“沐小溪,你與炮灰系統正式解綁。系統會將你所有剩余積分全部兌換,將你寄存在系統的東西還給你。”
……
……
長長的記憶隧道結束,沐小溪重重落地,他拼命呼吸著空氣,猛然睜開眼楮。
沐小溪終于有了回到真實世界的實際感受。房間里窗簾拉著,光線很暗,他的眼楮馬上適應了,病房潔白的牆壁,茶幾上擺放著鮮花……
他躺在床上,微微側過頭,看見夏岑正趴在他床邊。剛剛大量前世的記憶一下子重新回到腦中,他的腦子發燙,還暈暈乎乎,但他忍不住想大聲叫夏岑。
他伸出手,踫了踫夏岑的頭發。
“夏……岑……”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,嗓子變得暗啞,聲音有氣無力。
夏岑一下子驚醒,他怔怔地看著沐小溪。
他以為自己在做夢。
“我睡了……多久?”小溪慢慢問。
夏岑終于長長嘆氣,他握住小溪的手貼在自己臉上,感受彼此的體溫︰“八十一天。”
他按下遙控器打開窗簾。
早晨亮而清透的陽光灑進來,沐小溪看到窗邊的樹頂,已經泛出好看的金色,是秋天成熟的樣子。
“寶寶很好,上周回家了。現在有爸爸和保姆照顧她。我媽也來了,她天天給寶寶做音樂早教……”
“家里一切都好。公司的事情你也不用擔心。”
夏岑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急著告訴小溪。
小溪只是默默听著。
夏岑說完了,他察覺到小溪的沉默,知道自己繞不過出事當晚的話題。
他問︰“小溪,如果你不能接受那天晚上我說的事。就當它是我的一場夢,只要你遵從自己的內心,和我在一起。”
小溪問︰“我剛剛也做了一場夢……夢到了車禍。”
夏岑目光一顫。
小溪握住夏岑的手指︰“車禍之後,我最後對你說的一句話是什麼?”
夏岑垂下頭,吻著小溪的手,哽咽道︰“你說,‘忘掉我’。”
沐小溪也忍不住,眼淚從眼角一直滑到發鬢︰“為什麼沒有……”
夏岑終于說出了這漫長的告白︰“我怎麼可能忘了你,還好好生活?我做不到。”
沐小溪又哭又笑。
原來是這樣,他忘掉了自己,夏岑卻幫他記住了所有。
他再一次對夏岑承諾︰“夏岑,我回來了,我不會離開你。”